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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这是哪里 (第3/3页)
的舒适和整洁,频繁的更换、换洗反而加重了生活的琐碎,所以实验班结束,高一报到的时候,他就巨大行李箱里就再也没有睡衣睡裤这种东西了。 如果真是实验班,那就是鲜活的十五六岁了,马肃比班上大多数同学大一点,因为自己上学晚了一年。即便如此,仍旧鲜嫩得像初春的青草。 实验班的生活,熟悉而又遥远。对如今这个已经踏上工作岗位十来年的马肃来说,高中时代的所有味道都带着一丝苦涩。他来自海岩市最远的桃陵区最远的青禾镇,桃陵区曾经是海岩市工业产值重要的支撑,上个世纪八十年代,化工业最蓬勃发展的时候,桃陵区的化工厂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。但是时代的变迁让化工产业日已凋零,大量工厂减产、搬迁、倒闭,而十来年的过度发展让桃陵区陷入环境污染的深渊。到本世纪初,桃陵区年工业产值已经大大落后海岩市其他三区一县。而马肃在青禾镇中学读书的时候,就是贫困家庭。 父亲马文是个认真而体面的人,生长在一个布满荆棘的年代,前半生艰苦。他在建国之后的第三年出生,父亲马化隆曾是青禾镇卢墩村有名的老实人,解放军百万大军渡过长江南下之前,卢墩村好些地主乱了阵脚,争着卖田活命,马化隆是一辈子的庄稼人,最舍不得这些好田地,和几个兄弟一商量,最后关头买了好大一块地,生生从富农活成了地主。三年自然灾害期间,马化隆从楼上摔下来死了,马文刚满八岁,上头三个哥哥,下面一个妹妹。因为成分不好,小学毕业,马文就辍学讨生活,到二十岁上下,妈也死了,成了孤儿。 马肃出生的时候,马文年近四十,已经有一个八岁大的女儿,同马肃一道来到这个世界的还有一个小女孩,马泓,马肃出生之前,马文已经是一家机械厂的供销科长,算是中层干部,随着马肃兄妹两个降生,计划生育那根绷紧的弦让他立刻失去工作,不得不在一家私人企业里重新在一线奋战。 母亲何巧芝,普通女工,年轻时候机灵秀气,性格泼辣要强。时代造就了她,让她勤劳刻苦,让她心灵手巧,让她勇敢而又骄傲,但是当时代抛弃她的时候,她像其他人一样痛苦地在时代的牢笼里转圈。她曾在一家集体企业当女工,然后工厂改制,被迫内退,现在在各个小工厂打零工。 十六岁的时候,马肃有一个五十五岁的父亲,一个下岗的母亲,有一个大他七岁,因为他放弃大学梦的姐姐,有一个比他小半个小时,还在青禾中学读初三的妹妹。就目前来看,马肃还算不错,他考上了秀安高中的自主招生,在别人还在为中考奋斗的时候,已经在向高考和高中生奥林匹克竞赛发起进攻,是父母拿得出手的骄傲,也是姐姐在人前炫耀的资本。 糟糕的是,这是实验班,是十六岁,海岩市也不是青禾镇,秀安中学不是青禾中学,何况青春期的巨舰即将驶入,荷尔蒙的气息随着春天悄悄来临。初中时代的马肃天天穿着同一双球鞋,还可以很开心地在操场上奔跑,裤子靠近裆部的几个小洞完全可以当作没有,头发一个月理一次才是正常,衣服总那两件也一点没有感觉什么。 如果马肃没记错的话,困扰他很久的自卑情节就是从那个时候生根发芽,让他面红耳赤,让他习惯角落的位置,让他习惯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,让他落落寡欢,也让他爱上了在随笔本上流泻心情,让他爱上川端康成的凄美孤寂,爱上海明威的冷漠坚硬,爱上托尔斯泰的敏感和渊博,余华的肆意与阴暗,苏童的病态和坚强。 回忆总令人沉醉,这不是马肃最美好的时光,却最真实,最任性,最肆无忌惮,也最幼稚可笑。如果这是一场梦,总归能算一场好梦。